愿天堂没有车来车往

———谨以此文追忆杨文永先生

□ 陈永军

      2007年10月30日晚，我接了一个电话，一看号码是杨文永，我很高兴。因近来较忙已有一个多月没和他通电话了，立即接通却没了声音，我还纳闷，电话那边一个孩子哽噎着说了一句话，让我一下子掉进了冰窑里。

      “叔叔，我爸杨文永出车祸已去世了，请你下次就不要打电话找他了，他永远不会和我们说话了……”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才三十九岁，正是人生风华正茂之时，英年早逝，怎不令人扼腕痛惜。

我和杨文永先生相识已有十数年了，是信鸽让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是信鸽让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虽然我们同属洪泽县，他在黄集乡下，我在岔河镇上，相距不过十几公里，近年因各自在外谋生，也无缘经常见面，以前不是书信来往，就是电话联系，只有春节几天才能互相走动交流。

近年他经常投稿《翱翔》杂志，用他话说，主要是喜欢《翱翔》，办得很有特色；他家收藏了《翱翔》自创刊以来的所有杂志，这在鸽友中是不多见的。

说起第一次投稿《翱翔》，这是我牵的线。大约2002年春节，他从南京回来约我去他家看鸽子，我去了，在闲聊中他告诉我他写的《凡人微语》系列短文，广州祝匡武先生很欣赏，并打印出来寄给他留作纪念。我看了一下，感觉确实不错，有股春风扑面的感觉，其中许多观点、论据令人耳目一新，他用独特的视角阐述信鸽运动的发展方向，有很强的前瞻性。

我建议他向《翱翔》投稿，他说不妥，怕一家之言，误导鸽友，最终还是我说服了他。我带回来给《翱翔》杂志寄去了，没想到《翱翔》一下子连载了。

实在话，杨文永先生博学多才，思维敏捷，在我认识的人中不是太多，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多看书、多思考。杨文永先生读书范围很广，文学、体育、书法、绘画、宗教、哲学不一而足，他家卧室里的两个书橱放满了书，占据了很大的空间，由此可见其爱书至深。看他写的文章，文笔之流畅，语言之犀利，观点之独特，皆得益于他广泛的阅读量。

说到赛鸽，他最推崇中国的超远程，他用“国宝”这个词来形容。他说日本人就是精明，日本鸽友和上海鸽友交流时每次都忘不了语重心长地说：中国超远程特色不能丢，丢掉很容易，而培育起来却很难，由此可见一斑。

他还和我说起一件趣事，有年上海举行国际鸽展，正好他在上海某汽修厂上班，逮住机会就去了。白衬衫配上格子领带，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头发梳得整齐明亮，指甲修得干干净净，让你看不出几小时前还是一个满身油污的汽车修理工，一个从苏北农村出来打工的小子。有不少大学生自愿者担任翻译，这给他带来了机会。在老胡本家族展台前，他自信地和老胡本聊了起来，令老胡本没想到的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年青人对他的鸽子非常了解。当杨文永先生指出他鸽系中存在的不足时，更是让老胡本惊讶不已，他仔细地聆听着并不住的点头称是。老胡本世界各地跑了不少，能有人当面说他鸽子不足的人肯定没有多少。老胡本风趣称杨文永先生简直就是其鸽舍的管家，惹得那个翻译的大学生都笑了起来，最后热情地和杨文永先生合影留念。

杨文永就是这样，在真理面前，只有真理，哪怕你是鸽界强豪或国际大师。他经常说：一个优秀的鸽友或赛鸽高手，你实事求是地指出不足，他非但不生气，相反会敬重你、认可你，因为是你以局外人的眼光观察到的，而恰恰是他自己经常忽视的东西，你犹如用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浇醒、浇透那个发热的大脑和浮躁的心灵，有可能让他们走下神坛，重新认识自己。

多年前我就打算写一写杨大哥，他知道后说：永军，我们之间就不要写什么了，我们养好鸽子比什么都重要，不要给人授以话柄，有相互吹捧之嫌。没想到，我今天拿起笔以别样的心情追忆他，却斯人已去，相隔阴阳两重天。

因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几个月来深感内疚，为了了却心愿，我于农历腊月三十去了他家，村口那棵大槐树依然挺立，似饱经沧桑的老者，每年它都会敞开怀抱、张开臂膀去迎接外出谋生的村民，而今年归家的人群将永远没有了杨大哥。远远望去，别人家热气腾腾地忙着过年，而他家却很……。刚进院门，我已泣不成声，进了堂屋，杨兄的遗像供在桌上，那张永远的笑脸定格了，真不能相信，他就这么去了，那一棚爱鸽依然在棚里咕着，老来丧子的杨大妈早已哭成了泪人，嫂子也是无比憔悴。我只有安慰她们，他虽然去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存下去，只有大家生活得好，他在天之灵才会放心。杨大妈表示这棚鸽子会一直养下去，养好鸽子就觉得儿子还活着，鸽子成了她们的寄托。

我给他上了一柱香后，对嫂子提出去坟上看一看，风雪过后的田间土路不太好走，我顾不了那么多。

远远看见了一座孤坟立在枯草从中，我不禁失声痛哭。千言万语的鸽经没人谈了，也没人听了；回想昔日我们哥俩把酒谈鸽，彻夜长谈，笑谈人生的情景，更是让我陡增了许多痛楚和思念。我将带去的纸钱全部烧给了他，给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望着腾腾升起的纸灰，我在心中默默的念叨：杨大哥，你能收到吗？佛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此刻在哪一界？难道是天堂；或许此时你正注视着我们。杨大哥我知道你的心，你有着许多的愿望没能实现：去寻访各地鸽友，去探寻远程赛鸽经过的古丝绸之路，去领略大漠戈壁的雄壮，尤其去看一看哈密，一个震撼鸽友心灵的城市。南通周克平主席和哈密鸽协签的友好鸽协协议让你对周主席的雄才大略倍加钦佩，你称这一协议随着时间的推移，定会载入中国赛鸽史。你期待着自己棚里能飞出哈密鸽，你看中的是超远程赛鸽身上那不死必归的性格，那承受磨难的毅力。你说近程是流行音乐，而超远程是史诗般的交响乐。而今，带着众多的遗憾你去了。　　回到他家，我对着遗像和杨兄话别。杨大哥，你的鸽子有大妈和嫂子帮你养着，你就放心吧！我有机会也会把你的鸽子带回去养，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血……

愿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杨文永先生能像赛鸽一样展翅翱翔在美丽的中华大地上。◆